【棋昱】演员
★校园暴力，异装癖，黑化预警
宴会开始了。身穿华服的女孩们一个接一个地进来，容貌鲜妍，微笑动人。她们大概觉得自己很漂亮，难得有机会脱下校服，穿上艳丽的裙子，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克制的兴奋与自得。
龚子棋却并不这样想。
他坐在华丽的王座上，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们，很有王子的高贵与疏离。他还认不清她们的脸，转到这个学校不过两个星期，他能叫出名字的人实在寥寥。融入新班级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，他们对他十分热情，甚至一致推选他担任学校元旦晚会经典剧目《灰姑娘》的男主角。
真是蠢透了，可是他没有拒绝。
一开始都是这样的，但最后的结果往往不那么令人愉快。他天生不具备长久被人喜欢的能力。他以近乎冷漠的姿态等待着他们热情消退后的仇视与孤立。到那时候，今天这场毫无意义的戏剧便会成为他们变节的最好证明。
他一个人坐在高高的王座上，底下是乌泱泱的观众。他看着他们，像面朝一个暗不见底的深渊。他清楚地看见坐在第一排中间的校长打了个哈欠，无精打采的样子活像一个瘾君子。或许就是呢，他清楚地知道他朝那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人敲诈了多少钱，只是为了把自己塞进这个破学校。
舞台上回荡着他并不喜欢的交响乐曲，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孩儿在偷偷看他。他意识到那眼神中的羞怯或许是真的，可并没有因此触动。
一切都糟糕透了。
灰姑娘的姐姐和继母进来了。她们穿着艳俗的衣裙，举止浮夸做作，宽边的礼帽上缝着大朵大朵的花。她们的出现引发了台下的一片笑声，龚子棋也笑了笑，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高出旁边两个女生一大截的继母身上。
那明显是一个男孩，红色的长礼服并不合身，局促可怜地贴在他身上。裙摆很窄，每走一步都像要摔倒了似的，滑稽可笑。
蔡程昱。这是他少数记得名字的人之一。
典型的好学生，戴一副很傻的黑框眼镜，常年位居年级前三，老师手心里的宝，平时是负责收作业的学习委员。看他收作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，他走到一个人旁边，一句话也不说，就那样等着。大概是受不了被他紧盯的视线，班里人大都早有先见之明地把作业本放在了桌角。
很奇怪，没有人和他说一句话。他们甚至连眼神都吝于给他，彷如面对一团空气。
龚子棋没有做作业的习惯，蔡程昱走到他身边时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：“我没做，你告诉老师去吧。”
龚子棋感觉周边的谈话声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，他撞上一个人的目光，从中读出了禁忌被触犯之后的惊恐以及一点不合时宜的幸灾乐祸。蔡程昱黑框眼镜后的目光看起来呆呆的，他什么都没说，走过他往下一桌去了。
下课后他的同桌凑到他身边，故作神秘地和他分享了这班里人尽皆知的秘密：“蔡程昱是个变态，他喜欢穿女孩子的衣服，和他说话会传染病毒的。”
龚子棋饶有兴致：“你们怎么知道的?”
“那天周家洋逛街看到他了。”
原来如此。对他人的秘密，人们总有一种窥探欲，碾压自己深得老师欢心的好学生原来是个异类，这样的传闻怎么能不让人兴奋。
校园暴力是不被允许的，老师从小教导他们要与人为善。没有人对他进行恶毒的攻击，也没有人往他桌洞里塞垃圾，他们只是孤立他，当他不存在而已。少年人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默契，天地一朝倾覆。成绩傲人又如何，他是个不男不女的变态，仅仅因为这个他就不配在他们面前抬着头行走。
秘密被撞破的代价如此残忍。
第二天他依旧没交作业，蔡程昱走过时他轻轻说了一声：“嘿，你鞋带散了。”
同桌用见鬼似的眼神看着他。
蔡程昱好像没有听见，没有半分停顿地走了。或许他也把自己当成一团空气，空气是没有知觉的。
龚子棋记得演员的名单上没有蔡程昱，但他出现在舞台上，扮演灰姑娘恶毒的继母。这或许又是他善良的同学心血来潮的恶作剧，不算高明，但足够恶毒。
他朝他走来，满怀心事的脸庞藏匿于宽大帽檐后，庸俗裙装内如有利刃，一点点将他刺穿，割裂。一路走来，身后皆是自尊的残骸。
此刻龚子棋突然对他产生一丝怜惜，那怜惜来自于破碎本身。
灰姑娘上台了，脖颈修长，蓝裙优雅，王子一见她便着了迷，目光久久没有挪动。
舞会即将开始，王子从王座上走下，挑选他的舞伴。姑娘们含羞带怯，眼带期盼，王子却走过了她们，径直走向了灰姑娘……身旁的恶毒后母。
他对着一直沉默垂首的后母优雅行礼，温和道：“美丽的姑娘，不知我是否有幸请你跳第一支舞？”
台下哗然。片刻之后后母抬起了头，“我不是姑娘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：“我的两个女儿都很漂亮，挑选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能令殿下您度过愉快的一晚。”
这种时候了，还不忘自己的两个“女儿”，真是称职的好母亲。
“请恕我不能接受您的建议，”王子微微一笑，“众所周知，我只和最美丽的姑娘跳第一支舞。”
灰姑娘脸色苍白，想要说些什么，可舞曲已经响起，王子牵着后母滑入了舞池。
台下的人群如同烧开的水，议论声，起哄声沸腾不休。龚子棋的手扶在男孩纤瘦的腰肢上，突然想起另一个有趣的传闻——蔡程昱会穿带蕾丝边的内裤。
庸俗红裙包裹的瘦弱身体因这个荒诞的传闻变得活色生香。
“品味真差，是不是?”
直到两个人目光相撞，龚子棋才发觉那是蔡程昱的声音。
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微笑，没头没尾的一句话，龚子棋却有一种下意识的直觉——他在说这条裙子。
“我的哪一条裙子都比这条好看。”
“谢谢你邀请我跳舞。作为回报，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吧。”他在他手下灵活地转了一个圈，又回到他怀中，语调和缓，吐息温热：“我不穿带蕾丝边的内裤。”
原来他们都是好演员。
End.——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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